正月初五过后，拜年的鞭炮声渐渐安静下来，小镇的车站就挤满了外出务工的人群。
    在我的记忆里，三十多年来，我们这个小镇的岁尾年头都是这种景象：腊月二十左右，外出打工的人就陆陆续续地回到家乡。学校早已放了寒假，孩子们或在爷爷奶奶的带领下、或独自站在镇上的马路边翘首以待着父母的归来——驰近的大巴吸引着他们的眼珠，当疾驰的车轮嘎然而止，老人和孩子急切地迎上前去，亲人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，孩子们一声声“爸爸”、“妈妈”的呼唤，母女、父子间欢天喜地的相拥，一年的辛劳和一路的车马劳顿，就是为了这一声声亲人间甜甜的呼叫时的惊喜，那笑颜和热泪里不知包含着几许喜悦和辛酸。于是乎，平常还算宽阔的马路一天比一天变窄，堵车就成了家常便饭。
    虽说是近一个月的长假，但每天在忙于过年，又奔忙于各种酒席、饭局和牌局之间，时间就显得很是匆匆。在享受了几天的吉祥和喜庆之后，还没反应过来，就过了破五。按乡人的习俗，该考虑外出了。有私家车的，自然方便。搭乘客车的，肩背手提着家乡的腊肉和各种土产，在镇上的小车站里候车。
    在外边发展的好的，就带着儿女和长辈们一起外出了。而一般人都会把老人和小孩留在家里。于是，在外出的这天，他们的父母和儿女们，如同年前在等待着他们回家一样，也在陪伴着亲人们背井离乡地远离。
    等车是件苦差，内心很是矛盾——期盼着客车慢点来，趁着这点空闲重复几句对长辈的祝福：保重身体，田地少种了，我们在外面打工好放心……多几句对儿女的叮咛：在家要听爷爷奶奶的话，在学校要好好学习、听老师的话，成绩提高了我们什么都舍得给你们买，爸爸妈妈在外面挣了钱回来好给你修房子、送你读大学……也期盼着客车快一点来，外面的世界虽然无奈但也很精彩，家乡的田野不再是人们的希望所在。太阳虽然能照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，但春天的故事不一定发生在自己的家乡——忍受着离愁别恨，当车轮停在身边的时候，也只好把儿女紧握着的手掰开，强忍着泪水挥手与亲人告别。送别的长辈们心揣着对儿女们平安、健康和多挣钱等等千万般的祝福、睁着昏花的眼睛目视着儿女们登上豪华的大巴；孩子们的小手，一只被爷爷奶奶们紧紧牵着，一只把手指头含在嘴里，迷茫的双眼看着载着父母的大巴绝尘而去……
    小镇在炫耀了短暂的喧嚣之后，又慢慢地恢复了宁静。于是，留守的老人和孩子们，在日入日落、春花秋月的四季轮回里，又重复着新一年漫长而又短暂的期盼……

新宁五中蒋双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