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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蛮牛”的趣味人生

新宁五中蒋双捌 蒋重义

    新宁县巡田乡柘田是一个古老的村庄,始建于宋末元初。一条四尺宽的石板古驿道南北延伸,穿越村落,是宝庆至东安的必经之路。驿道的西边被称为外头院子,往东分岔,便是里头院子。
民国时期,里头院子里有一个人名叫庆松。在他同时代的一班人中,大家都叫他松哥。久而久之,有些人从“松哥”就想到了“松角”,进而想到了“松角牛”。
    按农村的习惯称呼,牛的角是松了,大家称它是“松角牛”。于是,有几个与庆松相处比较好的同班兄弟,常开玩笑,便叫他为“松角牛”了。而“牛”,这里的风俗习惯,又称之为“蛮蛮”。大人安排小孩去放牛,就说:“宝宝,吃了饭去看蛮蛮”。
    有时,牛犊不见了,主人到处找,会高声“蛮蛮——”、“蛮蛮——”地呼叫。久而久之,弟兄们由叫松哥“松角牛”,转叫他“松角蛮蛮”了,后来“松角”二字也去掉,就直呼之为“蛮蛮”。松哥知道大家是开玩笑,也不介意。年长日久习惯了,院子里男女老少谁叫一声“蛮蛮”或“蛮牛”,他都乐意地应承。
    据老人们说,蛮牛年轻时也当过兵,不过当的是“锤子兵”,也就是土匪。解放前,有很多青年是为生活所逼,才去当“锤子兵”的。他们不管投靠谁,只要有饭吃,就足够了。枪是不够的,新来的兵用棍棒或拳头做武器,所以老百姓叫“锤子兵”。头目叫他们干什么就得干什么,虽然有时觉得有些事做不得,但也身不由已,必须惟命是从。他们拦路打劫,也抢劫为富不仁者,但并不济贫。劫来的东西带到山上,与弟兄们逍遥快乐。有时有人奸污民女,甚至把女人带到山上轮奸,头目也不制止。
    但蛮牛从不参与轮奸这样的事,他认为那样做太缺德,无人道。不过,他也有情妇,与邻村的一个妇女相好。那妇人有个小孩,丈夫外出做手艺不在家,蛮牛就常去她家寻欢作乐。有一次,他的情妇背着儿子走亲戚,蛮牛在路上恰好遇上了,蛮牛顿生欲火,缠着她。情妇开始极力推却,后拗不过,也被撩动了春心,跟随蛮牛找一偏僻处,把小儿放下来,两人翻云覆雨。两岁小儿在一旁哇哇大哭,还抓起小石子打在蛮蛮身上。完事后,蛮蛮走到小儿身边,扬起大巴掌,轻轻地在小儿脸上抹了一下说:“小杂种,你以为就我一个快活呀!”而情妇嗔笑着说:“你要死了!”
    建国后搞土地改革,蛮牛因家境贫困,是名正言顺的贫农。虽然当过土匪,但出身好,没有挨过斗争。解放了,他也收了心,很老实,甚至在运动中还很积极。上面派来搞土改的干部,找到一个苦大仇深叫绍华的做土改根子,让他担任农会主席蛮牛和他是没有出过五服的堂兄弟。绍华没有上过学堂门,斗大的字认不得一箩筐。而且不善言辞,口齿很笨。有一次,区政府安排农会议席集训,带着被褥,开了三天三夜的会,要求回村把会议精神贯彻下去。
    绍华回到家里应该开会传达会议精神的,但是他害羞不敢说话。蛮牛就极力鼓励,告诉他你在区里开会,区长讲了些什么你讲出来就要得了。他把村里人召集起来,绍华主席上台讲话了,时间不到一分钟:“开会的人来齐了冇,冇来齐就不等了。我讲三句话:建设新中国,建设新农村,抗美援朝,保家卫国,出钱出物,捐献飞机大炮。大家回去到田里捉虫。散会、散会!”
    听会时鸦雀无声,因为有些人本来就对邵华当农会主席不服,特别是几个有点书底子的人对他更是蔑视,想看看这个农会主席参加了三天的集训,回来能讲些什么。其实,邵华参加集训时听领导反复讲了那么多,他也就记住了这几句话了,而这几句倒是抓住了要点。其他的那些官话、套话,他没记住几句,又不会做笔记,所以,三天的会议精神,他就只说了那三句半就散了会。然而,他在开会前还是打了腹稿的,觉得这几句话也能概括了,又反复在脑子里背了十几遍,所以讲起来也干脆利落。
    宣布散会,开始大家还愣在那里没反应过来,接着议论纷纷,有的嘲笑,有的唏嘘。这时蛮牛站出来帮他圆场:“我觉得绍华主席讲得好,区里干部讲的话他讲了,要我们搞捐献,买飞机大炮,支援抗美援朝。不象有些人讲话啰里啰嗦”。
    绍华主席信任蛮牛,有事找他出点子。遇到有人故意刁难,就出面帮助争辩。终究蛮蛮多见过一点世面,见识多一点,脑子灵一点。但才过了一年,这位堂兄毕竟文化底子太差,没有再当农会主席了。
    蛮牛会哼一些小调,如“孟姜女”、“双叹妹”、“正月之飘”等等,都是一些有悲剧色彩和带“黄”的。有些老年人喜欢听这样的古班调子,那时节,农村没有什么娱乐活动,闲着无事,有人叫蛮牛来一段,蛮牛也不推辞,边唱边做出扭扭捏捏的样子,逗得大家发笑。
    正月里,大家会聚在一起,做些游戏。如“放扫光精”、“接七仙姑”|“接茅厕姑娘”等。
有年正月,大家集聚一起,有人提议晚上放“扫光精”。这是一种带有一点传统色彩的农村游戏,谁也讲不出里面的科学依据,有点巫术的意味,却又是实实在在的事。只有身体虚弱底子亏的人才放得去,人放进去了,浑浑噩噩,要他唱歌就唱歌,要他扫地就扫地……
    晚饭后,大家聚集在蛮牛家里,酝酿放扫光精的人选。
   “放翠花,你看她底子亏,一定放得去”。
   “不行,她太瘦弱了,如果放去收不回,会出事的。”有人担心。
   “还是放满娥,去年把她放去,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”。有人想起了去年放扫光精的情景。
    满娥听了,想起去年被整得吃了亏,回家几天不舒服。便说:“我不行,这几天逼起痧”。
    “我来”,蛮牛说“我底子亏,一定放得去”。
    “好哇”!大家兴致很高。
    有人立即搬来一根条凳,放到堂屋中间,蛮牛在登上坐着。用一块毛巾将蛮牛眼睛朦住,叫蛮牛拿着扫光(扫帚的方言说法)。两个妇人每人拿一个升子(量米用的竹筒),用一根小棒在蛮牛耳朵两边不停地敲着竹筒。一边敲一边反复地念着:“扫光精,扫光灵,扫光姑娘下南京,来得快,有人看,来得慢,笑坏人。要来你快来,莫等深更半夜来。深更半夜睏尽了,你要会人无处寻……”。
    约莫敲了十多分钟,蛮牛的脚开始微微地抖动,手轻轻地拍着大腿。有人在一旁高兴地说:“放去了,真没想到蛮牛的底子也亏”。蛮牛接着打了两个呵欠,脚抖动的速度越来越快,手拍得越来越响……
    “好,升子不要敲了。”有个年老一点的妇女说,敲竹筒的声音停了,只听见蛮蛮拍大腿的声音。
    有个老大爷说:“松老侄,唱个调子听一听”。
“正月是新年,妹把鞋子连”,蛮牛用尖细的嗓子唱起来,“连一双鞋子缎子又镶边,溜儿溜之单一单,溜儿溜之双一双,连一双鞋子缎子又镶边……”。
    “还来个!”
    “正月之飘是新年……”蛮牛唱得似乎来了劲,提着扫光站起来,还用手做动作,“我劝干哥喂喂呀,莫睹钱,我的干哥呀。十个睹钱九个输呀,哎呀我的哥呀”,跨一步站在另一边用男低声唱:“哎呀我的妹呀”,又跨一步回过来用尖嗓子唱:“莫睹钱呀,我的干哥呀……”
表演引得哄堂大笑。
    “蛮牛要扫地了。”有位小伙子看得有味,挤到前面大声说。
    蛮牛听了,连忙弯下腰,手拿扫光在地上扫起来。
    其实,蛮牛根本没昏、没糊。
    竹筒在他耳边敲,确实使他有昏昏欲睡的感觉,但他忍着,提醒自己:要清醒。脚发抖、手拍腿、打呵欠等全是装的。他想:“你们要看戏,我就演场戏给你们看”。
蛮牛继续扫地,他把头勾得很低,左手趁机把手巾向下扯了一下,眼睛从毛巾的边缘可看到外边。这时他越扫越快,跑到叫他扫地的那个小伙子面前,站起身来,往这个小伙子身上连扫四五下,扯下毛巾,大笑着……
    全屋的人乐得像煮沸了一锅水。
    蛮牛还会散花。
    院子里有老人过世了,请和尚来超度,绕棺破狱。祭祀活动中有个节目是和尚散花,须有人和他对唱。蛮牛这种场面见得多了,也擅长散花,见子打子,出口成章。编的花文妙趣横生,耐人寻味,常常逼得大家捧腹大笑。“古怪多来古怪多,讲几个古怪你听着。牛上树来马生角,癞皮麻怪生耳朵。”以至于和尚师傅也自愧不如,只好回唱认输“今晚该死又该埋,未想碰上个土秀才,出口成章花文好,我认得输来又认败”。
    一九六六年,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掀起了高潮,因为历史问题,蛮牛也挨过批斗。有人还建议把他划为坏分子。但他很乐观,不担心,觉得自己解放前虽当过土匪,但并未有过份亏良心的事。他当公社书记的堂弟也为他讲情:“他当过土匪是生活所逼,不是匪首,也无血债,解放后表现好,不必把他推到对立面。”
    而在这场史无前例的运动中,开会批判斗争成了家常便饭,出生不好有点历史问题的人随时有揪上头的可能。和蛮牛一样解放前当过兵的,挨批斗、戴高帽子游团,有的被逼惨死。
同村的甲某某、乙某某,闻听要批斗他,吓得自缢而死……
    蛮牛性格开朗,常与人说:某某、某某是哈宝,何必自寻短见。
    改革开放搞责任制,蛮牛已年届古稀,还参加一些轻微的体力劳动。他觉得共产党的政策好,人民安居乐业。因为乐观开朗,八十七岁临终前对前来探望他的人说:“现在社会好,人民地位高。我想多活几年,命里却注定享不了这个福了。青年人好福气,生活幸福不挨饿……”在对于尘世的眷恋和对人生的感叹中,蛮牛安详地走向了天国。

 


 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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